太过密集！不近人情的NBA赛程

　　12月下旬，在克利夫兰，克里斯塔普斯-波尔津吉斯正要步入速贷中心球馆。对于非专业人士来说，他看上去精神焕发，得到了充足的休息。比赛的前三节里，他在场上的表现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点。

　　但即便这位20岁的现象级新秀从外表上看起来不错，他的身体内部也已经是一塌糊涂。在过去的3个月里，他身体的各个系统都被NBA的一位沉默杀手所搞垮:那就是让人筋疲力尽的82场赛制。尼克斯队刚挺过了一段4天3场的赛程。在这段时间里，他们需要风尘仆仆地先后赶到犹他、萨克拉门托和波特兰打比赛。不让人意外的是，卡梅隆-安东尼在两天前的一场比赛里扭伤了自己的脚踝，本场比赛不能出战。

　　显而易见的是，到了第四节，尼克斯因为赛程的紧迫给球员们的激素水平、身心状态所带来的后果体现得淋漓尽致。离比赛还有一分钟了，在前三节比赛里得到23分的波尔津吉斯在第四节里一分没拿，我们可以看出来，他在球场上的跑动十分吃力。尼克斯队落后四分，需要一次成功的防守。此时球馆的观众都站了起来，勒布朗-詹姆斯——经过了少有的，可以说是奢侈的两天休息之后——开始启动。他从左边底角向波尔津吉斯这边冲过来，来上了一次蹦得比天高的单手灌篮。波尔津吉斯不但没有在篮下干扰詹姆斯，反而像一位斗牛士一样躲开了。骑士队最终以七分赢得比赛，尼克斯队在第四节总共只得到了12分，平了他们的赛季最低。

　　对于NBA来说，勒布朗的扣篮是梦寐以求的事物。一位巨星一跃而起，扣入决定比赛的一球，这简直是吸引球迷买票的利器。球队的关注度会因此提高、关于此球的视频会在网上疯传。但问题在于，这少见得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但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大多数人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过去十年里末节扣篮数比首节少将近5000次

　　正如数据所体现的那样，在第四节的扣篮是难得一见的景象。从2005-06赛季到2014-15赛季，第四节中的扣篮要比第一节中少将近5000个，降幅达到了20%。实际上，扣篮数量在每一节都在逐渐下降:第一节场均是1.98个，到第四节就下降为1.59个。更发人深思的一点是，相对于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要打背靠背比赛的球队在总扣篮数上有24%的下滑，从场均5.5次扣篮下降到了场均4.2次扣篮。结果就是:一支在客场累成狗的尼克斯队和精神百倍的骑士队共同成就了詹姆斯的精彩进球。

　　在NBA球员身上可以看到数不胜数筋疲力尽、睡眠被剥夺的信号，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在这个例子中，受益的是精彩进球剪辑师们。但有证据显示，从整个赛季的范围来看，所有的球员们——以及球迷们——都会成为输家。

　　“对我来说，这简直没什么道理。”哈佛医学院的睡眠医学研究的负责人查尔斯-切斯勒博士说，“这些人都有着如此出众的天赋，很遗憾看到他们能力被削弱了。这就有点像是NBA官方在说，‘好的，我们来看看如果让这些球员们饿肚子会怎样？好的，让我们看看他们喝得醉醺醺之后来打比赛会是什么样子？看来每个人都要投6次篮才能找到比赛节奏。’现在有人在考虑这个问题吗？”

　　

　　詹姆斯用扣篮终结比赛

　　史蒂夫-麦格尼斯是世界上最顶尖的跑步教练之一——他手下练中距离和马拉松的跑步运动员们正在为奥运会做准备——他在运动员的疲劳状况方面是掌握着话语权的权威。世界上的各路专家对于运动员们的极限何在各抒己见。但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肯定NBA的这种制度:在5天内打4场比赛，或者说在169天内打82场比赛。

　　“他们打比赛的频率简直是荒唐的。”麦格尼斯说，他在体育科学上造诣颇深，曾著有《跑步中的科学》一书。能够休息的时间实在太少，人体的自我恢复系统就会开始关闭。NBA官方知道这个问题的存在，总裁亚当-萧华最近告诉伦敦的记者:“我们对疲劳度所产生的影响以及伤病和疲劳程度之间的关系有了更细致的体会。”

　　但，尽管联盟新推行的赛程在背靠背比赛和五天四赛的数量上降到了历史新低，本年度NBA的赛程中，仍然有533场背靠背比赛。在麦格尼斯眼里，这还是远远超出了可以接受的范围。他建议他手下顶尖的奥运会参赛选手们，一周内参加跑步比赛的次数不要超过一次。

　　问题的形势变得愈发严峻了，根据ESPN的凯文-佩尔顿所做的调查，现在的球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容易受伤。2013-14赛季入选全明星的球员们平均每个赛季要缺席19场比赛，换句话说就是将近1/4个赛季。与之相较的是，2009-10赛季的全明星们只缺战了10.8%的比赛，也就是说，他们每打十场才会歇一场。受伤的球星们所带来的磨难在2015年的总决赛中被体现了出来，凯利-欧文和凯文-勒夫不在身边的詹姆斯只投出了38%的命中率。而吉米-巴特勒，这位在场均上场时间排行榜上位列第一的球员刚刚在背靠背比赛的第二场里弄伤了膝盖，这三到四周内都无法继续比赛。

　　如果你对世界各地的医生和体育科学家们进行调查，你会发现NBA的问题很大程度上来源于长期以来少得可怜的睡眠，而睡眠是身体天然的兴奋剂。睡眠有多重要？斯坦福大学最近的一项研究发现，在一段5到7个星期的时间里，那些晚上在床上至少躺了10个小时在投篮精准度上可以提升多达9%，三分命中率可以提高9.2%。“在进入深度睡眠状态时，我们的体内会分泌大量的睾丸酮和人体生长激素，”麦格尼斯说，“深度睡眠的时间越长，体内产生的生长激素以及睾丸酮的量就越大。”

　　麦格尼斯将其描述为体内两大生理指标睾丸酮和皮质醇之间的斗争。睾丸酮含量越高越好，这是一种能够促进肌肉生长和恢复的合成蛋白类固醇。而皮质醇，则是一种在身体状况变差时能够派上用场的应激激素。皮质醇水平升高，身体就会发出身处紧要关头的信号，需要派遣“救护车”和“救火车”前去迅速对破坏进行营救。麦格尼斯说，在10月份和11月份，NBA的球员们表现出了很高的“睾丸酮-皮质醇”的相对水平。但随着赛程无可挽回地推进，这个比率下降了:“一旦你的身体开始进入到‘无法完成自我修复’的阶段，你的免疫功能开始慢慢减弱；最终会导致全线崩盘。”

　　上述的事情都是麦格尼斯亲眼所见。对于马拉松选手来说，在训练时还健健康康的，却在赛跑前的一周或者两周生病的事例比比皆是。“因为他们练得有点太狠了”。

　　在一月份的早些时候，作为NBA的铁人，快船队中锋德安德鲁-乔丹缺席了他自2011年来的第一场比赛。他这一场之所以不能上场打比赛，是因为肺炎的发作。对此麦克尼斯打趣道，“你看，我说得没错吧。”

　　出于某种原因，总的来说，在背靠背的第二场比赛里，球队每100回合的得分要下降3分。如果在5天内打4场比赛，球队的表现甚至还会更加糟糕。“基本上，那把身体弄得一团糟，”麦克尼斯说，“要在160天的时间里打82场比赛，就意味着你的身体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自我修复，匆忙之中也就准备不好一个回合的比赛了。这就像是在赶鸭子上架，其实身体状态根本达不到所需要的水平。”

　　离克里斯-波什被诊断出肺部栓塞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这是一种在肺部发生的血液凝结现象，这迫使他缺席了上赛季大部分的比赛。波什刚在对阵鹰队的胜仗里砍下了18分。6尺11寸的波什瘫睡在更衣室门前的红色皮革椅上，深深地陷了下去。他在尝试着描述航空旅行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他说，正是因为持续不断的飞行才导致了小腿中凝结的血块迁移到了肺部当中，引发了威胁生命的栓塞。“都是因为坐得太久了，只是坐两个小时还没什么。如果你磕到了什么地方，血液就会涌出来，但是因为你没有移动，它就在那个地方凝结了。”

　　上赛季有好几个星期，波什忍受着着由血液栓塞引发的胸部疼痛在打比赛，到了二月份，他不得不在胸部插着管子的情况下在迈阿密医院里躺了数天。波什已经在NBA打了12年球，他原以为自己对旅途奔波的各种注意事项了如指掌。“是啊，”波什说，“直到你住进了医院。”

　　医生们指出，身材高大、频繁乘坐航班——这条对于其他NBA球员来说也适用——是导致波什遭遇如此病患的主因。近些年来，其他的NBA大个子们也被诊断出类似的病症，包括2012-13赛季6尺11寸的中锋安德森-瓦莱乔以及上赛季6尺9寸的大前锋米尔扎-泰莱托维奇。“我们拥有强健的心脏，”波什说着向下指了指他的脚，“但从上到下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当然，波什的情况是属于最极端的一种了。对于很多球员来说，他们需要跨过不同的时区，不得不一上飞机就抓紧时间补觉，躺在不熟悉的床上或者蜷缩在训练房的沙发上不但让他们在篮球场上的表现糟糕，还增大了他们受伤的风险。明尼苏达市梅奥诊所中人体机能与生理学专家迈克尔-乔伊纳医师表示，减少背靠背比赛的数量至关重要。

　　T33年前，乔伊纳在亚利桑那的医学院进行学习——在那儿，他的角色是一位大学生径赛运动员——在这一年，一位叫做史蒂夫-科尔、投篮手感如丝般顺滑的后卫也刚进入这所在图桑的校园。正是在这所大学里——他看着主教练鲁特-奥尔森和科尔一起让球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此他不但对篮球十分痴迷，还对NBA的赛程产生了狂热的兴趣。“飞机的飞行员们有睡觉方面的规定是事出有因的。”乔伊纳说。

　　

　　全明星球员越来越脆

　　没有任何一项运动的运动员需要比NBA的球员们在3万尺的高空待更长时间。根据NBAsavant.com的数据分析，勇士队今年奔波的里程是NBA最高的54000英里，这是NFL奔波里程最长球队（根据Pro Football Reference，49人队在2015年需要飞行28000英里）的两倍。职棒大联盟的赛程中有162场比赛，这看起来比NBA还要糟糕，不是吗？错:平均每支NBA球队的累计奔波里程是44214英里。而据BaseballSavant.com，对于MLB球队来说，这个数字是29734。即便是NHL球队，他每赛季的奔波里程也比NBA球队少，平均每支球队大概40000英里出头。

　　

　　四天三赛让尼克斯的球员们都累坏了

　　上述的这一切都让球员们冒着风险在打球，对于那些上场时间很长的球员们来说尤甚。调查显示，上场时间上每一分钟的增加，都使得球员们受伤的风险以指数方式增长。NBA在这方面可以用来借鉴的数据一向不足，但一项1999年刊登在《英国运动医学杂志》上的一项研究显示，在英国超级联赛的足球比赛中，发生在上下半场最后15分钟内的伤病明显比其他的时间段要多，这个时候人们的疲劳程度通常是最高的。

　　此外，无论是对于职业运动员还是青少年运动员，与比赛的上半场相比较，发生在下半场的伤病要远远更多，前者是56%对上44%，后者是59%对上41%。2010年《美国运动医学杂志》上的一项研究发现，一周两赛的球员受伤的风险是一周一赛球员的6倍。佩尔顿在2012年所做的一项对篮球的基础研究表明，球员们遭受交叉十字韧带撕裂的伤病通常发生在第33到39分钟。尽管受伤与否更多的是运气有关——比如说像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上导致脚踝变形这样的事——如果能够有充分的休息，是可以避免的。在睡觉过后，球员的空间感会有所改善，经过休整，球员的肌肉会变得更加结实。

　　“如果掌握不好时间，但肌肉产生疲劳感时，它们更容易因为过度的使用而撕裂。”乔伊纳说，“你曾经能够轻而易举完成的事情——起跳和落地——变得更加困难了，这些你在芭蕾女郎和滑冰运动员身上可以看到。因为落地姿势变形，你会跳不起来。此时就是脚踝变形和膝盖扭曲的高发期。”

　　公平地说，NBA官方已经对赛程做出了调整，减少了背靠背的数量。“现在，将目光放在赛程对球员伤病产生的影响，并且分析我们能够如何采取措施改善现有状况的人们，其数量已经达到了历史之最。”一位联盟官员表示。在2014-15赛季，开拓者队的奔波里程达到了堪称荒唐的64576英里。托NBA数据分析的专家杰森-罗森菲尔德的福，他开发出了一个很赞的计算程序，并将其运用到实践当中，开拓者队本赛季的奔里程减少了12000英里。

　　但开拓者队的粉丝们可能会觉得这番对赛程的微小调整来得太晚了。尽管相关性不等同于因果性。前任的开拓者先发韦斯利-马修斯当时正处于迎来突破的一个赛季，但却在三月份背靠背的第二场比赛里遭遇了跟腱撕裂。这毁掉了他的整个赛季，而且引发了一系列人员流动上的链式反应，导致这个赛季球队进入了重建。

　　在2月12日（美国时间），萧华会在他的多伦多全明星最高技术交流大会上召集老板们和掌权者们，健康和数据分析会成为大屏幕展示以及口头讨论的焦点。“我们想探索技术是如何如此迅速地对篮球运动产生影响的。”

　　教练们也在就此进行调整，一位场均上场时间达到35分钟或以上的球员在本赛季可以排到劳模榜的第21位，而在10年前他只能排到第58位。但轮休和赛程上的微调作用也就那么有限——某种程度上说，更多的休息就意味着打更少的比赛，这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比赛卖不出票，收视率也会打折。

　　就现在而言，很明显，联盟还没有准备好要采取什么大动作，老板们和球员们还不需要对更多的重大改变进行思索。“这并不是说联盟的赛程是很糟糕的，”萧华六月份在ESPN的“迈克和迈克秀”中说道，“常规赛82场赛制已经沿用了将近50年了。”一位联盟的发言人声援萧华的想法，他认为，在这方面，并没有很明确的证据可以表明更少的比赛就能使受伤率变得更低，也就是说，没有足够的事例可以说明我们该考虑重大的结构性改变。

　　对于研究者们来说，证据已经很明显了:球员们处于过劳状态。当展示起扣篮数量会随着比赛进程而下降的数据时，乔伊纳笑出了声。他指出，传奇球星奥斯卡-罗伯特森在NBA是出了名的不扣篮球员，尽管他有6尺5寸的身高，而且他打出过单赛季场均三双的数据。

　　“奥斯卡-罗伯特森是NBA球员中的一个代表人物，”乔伊纳说，身体会告诉NBA球员们——正如奥斯卡内心所想的那样:除非非这样做不可，不然就别费尽心思去扣篮。NBA的一个赛季那么长，干嘛要以伤身为代价去做那些拿不到报酬的事情呢。

　　意料之中的是，马刺队早已将此牢记在心。从2005-06赛季到2014-15赛季，他们扣篮的频率只有NBA平均水准的一半 ，他们的扣篮数比倒数第二位的步行者队共计少了567个。“养精蓄锐，不要扣篮，打起篮球来也轻松一些。”认为球队的风格对于减少伤病大有裨益的马刺后卫丹尼-格林说道。

　　确实，马刺队在伤病预防上已经走到了时代潮流的前头，而且他们也是身体状况监测以及出场时间控制这两方面的引领者。Rotowire.com的杰夫-斯托茨研究发现，自2005-06赛季以来，马刺队球员缺席比赛的人次是995，这个数字是全NBA最低。马刺队是一支无聊的球队，部分原因就是他们都在低于篮筐的高度作业，但也因为他们选择了以有策略的轮休来度过漫长的82场比赛。NBA有这么一个悖论，对身体有所伤害的也是就是最卖座的，但正如马刺队的前锋科怀-伦纳德说的那样，“我们不是来上演哈林篮球秀的。”

　　时光回溯到2012年，因为马刺队在对阵热队的比赛中雪藏了蒂姆-邓肯、马努-吉诺比利、托尼-帕克和格林——这是马刺队客场之旅九天六赛的最后一场，也是一场全美直播的比赛——当时的联盟总裁大卫斯特恩对马刺罚款25万美元。主教练格雷格-波波维奇在赛前对他的做法给出了解释，他说这“相当符合逻辑”。而斯特恩则表示，波波维奇早早让球员回家休息的决定“与NBA的乐趣背道而驰”。

　　然而，来自于科学一方的证词，站在了波波维奇的一边。结论就是，与NBA的乐趣背道而驰的，就是其本身的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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